将剑锋抵到对方的脖颈上的时候,燕处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以至于凌厉的剑气在对方脖子上添了一道血痕。
四周观战的门人鸦雀无声,整个擂台连同周围落针可闻。
燕处知道,并不是对方故意相让,师兄的性格做不出那种事
但是和“相让”似乎也没有差别。
燕处这时候才想起,以往对阵妖魔的时候,师兄每次出手都是不留余地的杀招,那这种招式显然不可能被用到与人斗法、特别是和与同门切磋之间。
平日里,他们师兄弟二人虽然偶尔也有拆招,但却并没有正正经经的比斗过一回。而以师兄平素在山门中的地位和声誉,也不会有人敢提出挑战
不同于隔三差五就被惹毛的同门下战帖上擂台的燕处,作为大师兄的江路其实相当不擅长与“人”斗法。
师兄他自己知道吗
他肯定知道的,所以才特意如此、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场合输给他。
燕处能感觉到,一旁观战的同门落在他身上、渐渐转变的目光
好像前掌门越过自己的大弟子,将掌门之位传给他突然有了原因。
但是燕处知道的。
不是如此、并非如此。
那个人并没有任何燕处所担心的愤怒、质问。
在这么平淡的把自己当做“踏脚石”之后,他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交代,“既然师父传位于你,那便好好担起掌门之责。”
他甚至连原因都没有多问。
他信任着、信赖着,不管是教养自己的师父,还是一同长大的师弟。
然后,便离开了山门。
他明白,如果自己这个曾经的大师兄继续留在门派之中,对于已经成为掌门的师弟没有任何好处。
燕处觉得,自家师兄一定是怕他成了掌门之后闯祸、在那句话上施了什么法咒、或者言灵也说不定。
总之,那天之后,本来是凑合着被推上去、打算随便当当的燕处,竟然真的耐下性子,认认真真研究起了怎么当一个好掌门。
虽然最初的缘由有些复杂,燕处当这掌门也并非本意。
但是事已至此,师兄都为了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甚至都到了“有家归不得”的地步,燕处怎么也不可能抱着一开始把这当玩玩的心态了。
而且他越早能服众、师兄便越早能回到山门之中
等到时候,他得和师兄再打一架。
那时候他的掌门地位不会因为一场胜负动摇,而实力也到了师兄下死手也不必担心的地步,那么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输上一次了。
燕处
似乎有哪里不太通顺,但是细节就不用在意。
燕处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本来就天资卓绝、透察人心,当真下定决心做某事的时候,少有做不成的。
可门下弟子那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他这新掌门,又让燕处为自己师兄委屈。
于是,那段时间天上山的掌门像是抽风了一样,在“靠谱”和“搞事儿”之间反复横跳,不过总体来说,事情还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这样下去,虽然风评奇怪一点,但是燕处最终还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一派掌门的。
如果、没有那一次东海之滨事变的话
直到亲手把师兄封印在锁妖塔内,燕处才终于知道,那次师父所卜算出来的劫数究竟应在何处。
燕处最开始就不喜欢卜算。
他一向对所谓的“机缘”“命定”的说法嗤之以鼻,他更加信奉想要什么自己去拿。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真心实意的痛恨了起来。
这算什么这又算什么
预测灾祸、趋吉避凶。
然而正是这小心翼翼千方百计地避开,才终究酿成了最后的恶果。
如果对一切都一无所知,那这时候师兄定然已经顺利接下师父的位子,好好在天上山当着世人尊敬、弟子爱戴的掌门。
他的师兄自污其名、远离门派,最后却落得如此结果
笑话
他的一切所作所为,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要不是那日值守藏经楼的弟子拼死拦阻,天上山内关涉“卜算”的典籍恐怕早就一本不剩。就算如此,现在的藏经楼里还有不少是弟子们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回忆恢复出来的手抄本。
燕处不知道怎么面对曾经被自己亲手封印的师兄,也担心师兄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生气。
但是他更恐惧的却是
当再度见面,他又一次听见。
那一字一顿、从师兄口中吐出的三个字。
“杀、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