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下朝就有府上之人匆匆来禀说是“家中有客人来访”,甚至都惊动到让萧府的仆从特意到宫门口外等候的程度,恐怕整个京城都没有几位。萧予脑海中瞬间就闪过几个名字,但当从仆从口中听到来人的身份之后,他脸上还是抑不住的诧异。
那是一个完全不在他预料范围内的名字,意外到萧予都忍不住重复确认了一遍
“谢太师”
家仆低声应是。
萧予只怔愣了片刻,神色就转为凝重。
他眉头紧锁,甚至连一旁萧府特意来接人的轿撵都弃之不用,脚下急转就步履匆匆地往府中赶去。
竟然连谢太师都惊动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敬宁王的事儿吗果然这次解决的太容易了,是还藏着什么他没发现的疏漏吗
本来以为让守疆秘密过去已经万无一失,后来不知道为何严先生也主动帮了忙不、严先生会主动帮忙就已经说明情况不对了,他竟然没有早些注意
与这种后悔的无力感、同时升起的还有另一种情绪
倘若、倘若先生还在就好了。
这想法只是转瞬而逝,很快就被他压下去,一如这些年来每一次一样。
萧予一遍遍回忆着送回来的情报,试图从里面找异常的部分。
顺利、太顺利了,就好像幕后有只手在操纵者棋盘一般
或许严先生知道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在谢太师问他能否联系到严介的时候,萧予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这答案
萧予迟疑“晚辈的确可以送信过去,但严先生那边”
当年霍相留下的情报网,是他接手的,在这前提下,他当然有法子将信送给严介,但是那年冬天之后,对方就整日醉酒不理世事,他就算把信送过去,对方也懒得看一眼。
萧予最后还是实话实说道“他不一定会看。”
事实上,这些年萧予也数次登门恳请对方出山。
但严家永远大门紧闭谢绝外客,送信过去也是渺无音信。莫说是他,就是赵璟亲自登门,亦没能请得动。
当然,也有明令下诏征辟的法子,但那样便是召来了又如何。他们之间,尚不至于到此地步。
虽是这么说的,但萧予仍旧恭敬地接过了那封信。
信封之上一片空白、连封口的火漆都没有,实在不是这位老太师的严谨作风。
不待萧予出言询问,老者宛若树皮般布满沧桑沟壑的手已经按在他臂上,借力站起了身。
“你看了便知。”
苍老的声音莫名带出些嘶哑的意味。
萧予这才明白过来,之所以不题名不封口,是这信不单单是给严先生的。
也是给他的
谢太师强硬地推辞了萧予要送行的意图,拄着拐杖一步一顿的离开了萧府。
他的脊背佝偻着、脚步却是每一下都极稳极重,像是背负起什么、又像是放下什么。
只这么看着,被捏在手里的封信似乎也生出些灼烫的错觉来。
在那个背影彻底消失后,萧予才想起来,自己最初是打算请教敬宁王之事是否还有什么疏漏。但现在,那问题似乎又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看着手中的信,出于某种莫名的直觉,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回到书房、摒退左右之后,才郑重地将之展于桌上。
日头移至正中又渐渐向西偏移、最后彻底沉入地下。
圆月高悬,洒下一地柔光,萧府的家仆忧心忡忡地看向书房。
府邸的主人从早间谢太师离开后,就将自己关到书房里,直到现在都未出来,夜色已深,里面却仍未点灯,放在门外的饭也已换了几波,现下也早就凉透了。若不是窗边确实有个人影,几乎要让人怀疑书房里到底有没有人。
仆从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请示,却碍于萧予先前的吩咐不敢妄动。
良久,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枯坐了一整日的主人终于从书房出来。
他哑声“备轿,我要进宫。”
仆从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人匆忙去准备。
有亲随犹豫的上前,小声提醒“大人,这个时候恐怕宫门已经落锁。”
萧予这才恍惚看了眼天色。
他沉默瞬许,道“先备着罢,明晨”
“不、”他捏了捏手中的薄纸,顿了片刻又收回前言,“我现下便去宫门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