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诸说完那句“论迹论心”的话后, 突然沉默下去。
楚路却没多想,他觉得这孩子刚刚回忆起幼年的不幸经历,是该给对方静静的机会, 体贴地放轻了声音。而他现在这个身体也确实虚弱, 又因为刚才的情绪起伏,疲累一股脑儿地涌上来,他也放任自己闭眼依靠在车厢壁上, 暂且小憩。
而他并没注意到,另一边的柴诸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将视线投注到楚路身上, 那目光复杂极了。
柴诸刚才并没有说,其实后来, 他曾经再度遇见过某个一起逃到抚幼堂的孩子。
幼年的记忆很容易就模糊,孩童长大后的相貌也会大改,柴诸认出那个人,还是凭借对方占据了大半脸的胎记。当时因为那个孩子和常人有异的相貌差点被扔出马车, 但是到底担心路上“处理”引起什么麻烦, 他们还是暂且让他和其与人待在一起, 柴诸也因此对对方印象格外深刻。
柴诸却没有那么易于记忆的特征,理所当然的,对方并没有认出他来。
柴诸也并没有多此一举地上前相认,但到底顾念幼时共同患难的情谊, 本打算暗中照拂一二。
却发现对方并不必他照拂。
那人过得很好。
虽然是个外乡人、又相貌有异,但却是当地有名的木工手艺人。
他在那个镇子已经呆了几年, 很是攒下一笔家资。因为性格宽厚、又有手艺傍身,甚至还有不少媒人上门替他说亲。
柴诸从那个镇子离开的时候,那人已经和旁边一户人家都姑娘交换了庚帖, 或许他再留一阵子,还能讨一杯喜酒吃。
久别重逢,发现幼时同伴安好,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那时,细微的喜悦只是一掠而过,柴诸并没有深思。只是现如今想来
抚幼堂是霍相培养亲信和私兵的地方。
那
到底是怎样的“亲信”、怎样的“私兵”,会学木工手艺
难不成这位霍丞相专门养着这群吃闲饭的孩子、是打算等他们长大了给自己打家具吗
柴诸深深看了阖眸养神的楚路一眼。
他想着,自己或许该去查查幼时友人现如今的景况。
论迹不论心
但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无论“论迹”还是“论心”,那都是一位“圣人”了救世的圣人。
而霍言,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吗
他想去京城问的答案,又是什么
楚路觉得柴诸从那日谈完了之后就有点不对劲儿,但是考虑到那件事也算是对方童年阴影了,自我剖析完了,有一两天心理状态不对也可以理解,而且这会儿他有别的事挂心,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少年人的那点小烦恼。
毕竟情报不足,楚路试探了几天,才终于一个个地排除了那些错误选项。
他直接问柴诸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楚路从离开昶裕城就感觉不对,好像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这一行。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自己这张和霍相相似脸带来的麻烦,所以才会特意修饰一番,为了确认,之后还特意做出兴致勃勃的模样在城中闲逛,甚至还有几次刻意甩开了柴诸来单独行动,主动给对方创造了“机会”,但对方不知道是谨慎还是什么,一直都没有动手。
楚路带着人兜了几天,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可惜的得出个“自己就是个捎带被牵连”的结论,他们真正的目标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