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诸眼睛蓦地睁大, 他立刻就意识到什么,一个轱辘地翻起身来,忙不迭地追上去。
那人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显然不是为了好玩儿。
他出去的时候没关门。
出去的一瞬间,柴诸发现自己竟然有闲心注意这些细节。
是笃定了有人会跟出来吗
追着那少年瘦削但挺拔身形转过拐角前, 柴诸往后看了眼, 果然里面的人已经挪到了门口,却像是被门外的血迹吓到,瑟缩着不敢出来。
柴诸干脆地转回头去不再看。
都已经有人帮他们做到了这种地步,要还是抓不住机会,那真是老天都救不了。
柴诸追上了那道消瘦却格外挺直身影。
对方前面站了一个人, 他方才没看错过, 果真是看守的山匪。是少年第一天来时、送了他一块兽皮的那个。
只不过这会儿两人的神情地位却与当日完全不同。
那山匪明明比少年还要高出一个头,这会儿却恭敬垂首、甚至于不自觉地半躬着腰, 以一种类似下属禀报的姿势说着什么。
察觉到有人过来, 看守猛地抬头, 但是等到少年摇摇头, 示意他不必管时, 那人果然又恭顺地重新低下头去, 接着解释这几日寨里的局势。
柴家的伙计对他都没什么恭敬的。
柴诸愣是保持着半抬脚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一时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总有种自己撞见了幕后黑手密谋现场的错觉。
这种时候,是不是就该接着杀人灭口了
的、柴诸背后生生冒出一脊梁白毛汗。
直到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 柴诸才略略缓过来。
错、错觉吧
柴诸这么安慰自己。
看守已经简略又快速说完了寨子里的景况,并且详细介绍了各处下山的路。
他停顿了一下,又问“先生,您准备走了吗”
柴诸竟然从中听出点依依不舍来。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个看着太聪明的憨憨问了句废话。
当然得走、不走还能留在这儿给他们当老大吗
等等、等
柴诸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按照这个人十天把这寨子挑拨得分崩离析的效率,要真留下来, 还真是个铁板钉钉的老大。
而且看看看看现在
这人还没什么动作呢,就有人主动跳反了。
楚路还不知道柴诸如此丰富的脑内活动,他对看守山匪点了点头,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最迟这个月末,朝廷会派人来,你自己早作打算。”
那山匪愕然了一瞬,脸色变了数变。
最后,郑重对少年施了一个大礼,道“多谢大人。”
柴诸敢保证,这人绝对误会了什么。
朝廷里可没听说过有个这么年轻的少年英才。
短短五年间,恩科都开了三场,由此可见那位新帝的缺人程度。
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要是手下真有这么一位能人,那位皇帝可舍不得把人放在这么危险地方。
误会就误会吧,柴诸也不至于多余的上去说什么。
他只是上前一步,跟那山匪问了其余人的关押地方,准备去找和他一同被抓来的老仆。
托楚路的福,这个山匪可谓知无不答。
只是却不用他专门去找,他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等在下山路上的老人家。
柴诸怔了下,忙喜笑颜开的迎上去,“郑叔。”
他倒不怎么担心对方。
这位是跟在姨母身边的老人了,半辈子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又有拳脚功夫傍身,虽然确实上了些年纪,但是身子骨可还硬朗着呢。反正柴诸这类型的,他打十个不成问题。
说实话,那日要不是有他拖累,老人家根本不会落在这群山贼手里。
柴诸一直认得挺清楚,他与其费那个心担心对方,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现在看看对方的情况,显然是趁乱想了法子脱身,正准备上去接他。
虽有主仆之名,但是郑叔在柴诸眼里其实算得上长辈了。这次他自觉表现出色,心底难免生出些得意来,忍不住就想炫耀一下自己这几天种种明智之举。
但柴诸说了没几句就发现郑叔的心不在焉,他疑惑的顺着郑裁的视线看过去。
映入眼中的是少年挺拔坚韧如竹般的身形。
柴诸这会儿才想起来,虽说脱了身,实际上这却跟他的“聪明才智”一点关系都没有
有人在前面搅风弄雨,他就是单纯地跟着捡了个漏。
柴诸只惭愧了半秒,就重新恢复了精神。
能识人辨人、知道该跟什么人,那也是种本事。
只能说他的眼光独到,有什么好惭愧的
柴诸立刻收拾好心情,转而向郑裁介绍,“这位是我被关着的时候新认识的朋友”
话说到这儿突然一卡,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没知道对方的名字。
显然,“朋友”这个说法,水分含量实在够大。
柴诸说话间,对方已经走到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