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先帝在时,能逼着那位霍丞相挨军棍狠人。
别看这些年,霍丞相连提都没人提了。
可真在先帝时候、那位可真真叫一个“只手遮天”啊。
等兵部尚书走了,赵璟也没了刚才那天威莫测帝王模样。
他肩膀塌了塌,像是撑不住身上重量,胳膊肘拄在了桌案上,前推手臂把一桌子奏折都挤得往前移了移。
赵璟看向稍后一步一直没开口萧予,一时甚至忘了自己最开始把人叫来缘由。
他看着友人,眼神却似乎没有聚焦,像是注视着什么虚空景色,出口声音有些不稳,“奉珪,朕又梦见他了。”
如修竹一般君子脸上、神色也滞了滞,因为这话,那世人盛赞风姿仪态好似也露出了一道裂缝。
好半天才,萧予才回“是吗”
赵璟继续,却不自觉地换了个自称“我在写罪状、一条一条”
“我记得用是墨,梦里却换了朱笔。”
“陛下,”萧予出声打断,嗓音发涩,“您记错了。”
赵璟抬头,脸上表情却好像还在那个醒不来梦中。
萧予“那份圣旨不是您写,是先帝留下。”
赵璟这才像突然回神“是啊是先帝留下。”
他没再说话。
但是他知道,那份圣旨他又誊了一遍,不、是两遍
凌迟。
那人给自己选定结局。
赵璟却做不到。
他会仿字迹,是那个人亲自教
所以他仿着先帝字迹,或者、更准确说,是仿着那人仿先帝字迹,将那一条条罪状誊了一遍,最后改成了赐白绫。
府库里有假死药。
到时候,只要将“遗体”换出来
他已经登基了,他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
可以给先生换个身份,只要过几年,等到情况好些,先生就可以重回朝堂
先生身体不好。
也确实该好好修养几年
他学了许多、会了许多。
他会在这几年做得很好,等到先生回来,必然会看到他想看一切。
他想得好极了、也天真极了。
然后那人就那么看着他。
牢里油灯摇曳着,光线黯淡,却也足够他看清他脸上神色。
那应该是冬天。
确实是冬天。
冷、冷极了。
冷得他从脚底一直寒到头顶,连头发丝儿都像要结了冰,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嘴里哈出白气。
“必须死吗”他问。
对方只是那么看他,黑色眸子一如既往地如不见底深潭,人人惧怕。
可赵璟却知道先生一直是个温柔人,温柔地以他自己方式保护着他能保护一切即便以自己为代价。
赵璟第一次发觉,这份温柔到了几乎残忍地步。
毋须再多言语,赵璟懂了。
一定要死。
还得死在所有人面前。
死得声势浩大、昭告天下。
但赵璟做不到凌迟、也做不到车裂
于是,他选了最干脆一种
午门斩首、示众。
那个冬真是太冷了,冷得他手控制不住地打颤,冷得墨都覆了一层冰。
最后他是怎么写完
血顺着被拗断笔杆流下来。
原来那不是朱笔。
是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