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毅书带着丁清云游的这些日子,丁清的娘也向城里人打听过丁齐韩的过往,知晓丁齐韩曾险些娶了一个高门女子。
小城女人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卑微,丁毅书走后,她便与丁齐韩大吵了一架,她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丁齐韩。
若不是她,丁齐韩本是未来西堂的堂主,娶一个有能力,能帮衬他,而不是整日为了柴米油盐叨念的女人。
若不是她,她的子女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丁清可以去读书,丁澈的身体若早些医治,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正常人。
她偏激,她自卑,她逼着丁齐韩去给丁毅书写信,写他愿意回去丁家。
丁齐韩不愿,那夜暴雨冲刷着小城的一切,女人以为自己的死是成全丈夫,救了儿女,从未想过她真正的愚昧,造就了接下来子女悲惨的一生。
葬礼因暴雨成了洪灾,匆匆办了。
丁齐韩无奈带着丁清与丁澈走上了投奔丁家的路,可他没坚持多久。
他觉得妻子的死是他的责任,而这辈子唯一能为他奉献如此的女人先一步离去,叫丁齐韩彻底一蹶不振。
他深爱发妻,自责、怀念、与总有一日回到丁家后,将要面对众人对他屈服的嘲笑辱骂,使丁齐韩退缩不前。
那天天气很好,他们随流散的人群走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城门前,城内有善人施粥,丁齐韩愣愣地望向攒动的人头,眼前忽而起了几层幻影。
丁清喂完弟弟喝粥,自己捧着粥碗抬头看向丁齐韩,她问“爹爹,你不吃吗”
丁齐韩嗯了声“不吃了。”
丁清将两个馒头塞进衣服里道“那我好好收起来,晚上再拿给你吃。”
六岁的女孩儿乖巧懂事,竟比一个早已成家的男人还要坚强。
丁齐韩低头看向丁清,见她在给丁澈理头发,声音发低道“阿清。”
“嗯”小女孩儿抬起一双鹿眼,懵懂地看向他。
“你要记得,将来若想要一个人对你好,一定要多笑一笑,要学会讨好。”丁齐韩不知要教丁清什么,他只知道丁家是龙潭虎穴,或许丁清学会了讨好,能少吃些苦。
“你多笑笑,吃点亏也不要紧,只要笑过去,他们或许就会对你好一些了。”
丁清听进去了他的话,咧嘴朝丁齐韩笑弯了眼,明亮的鹿眸里倒映着丁齐韩高大的身影,她声音软软甜甜地喊了声“爹爹。”
“对,就是这样。”丁齐韩点头,听到丁清又喊了声爹爹才豁然明白过来,小丁清在学以致用,她在对丁齐韩笑,她想要她爹爹对她好一点。
丁齐韩眼眶温热,错开了眼神,低声一句“不、不要对我这样笑。”
丁清不明白。
“阿清,我再去给你和阿澈要些吃的吧。”丁齐韩道。
而后他就走入了人群,却再也没走回来过。
丁清抱着丁澈在城门前等了几日,她总想着爹爹应该是被人群冲散了,他会回来接她和阿澈。可直至尸体从城外河上飘起,发出恶臭,被人打捞上来时,丁清才知道他爹是去找她娘了。
那时丁清才明白,丁齐韩为何不让她那样对他笑,因为他知道他不会对她好。
周笙白贴在石面上的手微微颤抖,他还能看见丁清幼小的身躯背着多日吃苦终于不能行走的弟弟,她站在密集的人群外,见尸体上的衣服是丁齐韩临走前穿的那件时,眼神那样的无措与绝望。
周笙白心疼她,若他能碰一碰那个时候的丁清,一定会用力抱紧她。
丁齐韩为自己可笑的自尊与胆怯寻了个深情的理由,他抛下了一切得到解脱,却将孤苦无依的丁清推向深渊。
接下来的六年,丁清背着不能行走的丁澈去过许多地方,她曾有几次路过风端城的附近,却没机会遇上丁家寻找她的人。
她抢过富人家养的狗的饭。
也跪地求过别人的一星半点施舍。
她为了给丁澈一口吃的,能从小乞丐的碗里抢铜钱,也能跑到富人跟前装可怜博同情,而后偷走他们的钱袋。
她过过猪狗不如的生活,也终于熬到了丁家,只是彼时丁家已不是姓丁的做主,司堂主不愿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堂主职位拱手让给一个断腿的小孩儿,便用尽歪门邪道逼他们退让。
于是丁清带着丁澈离开了风端城司家。
好日子没过两年,当时丁清在布坊做工,因相貌出众,被布坊的主事拉进了屋里欲行不轨,丁清施阵法自救,逃跑出来时撞上了个黑衣蒙面的年轻男人。
“方才的千面阵,是你布的”那个男人的声音沙哑。
丁清警惕道“是。”
男人笑道“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便是这样简单的一句对话,丁清便被他带走了,他是永夜之主,是丁清的噩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