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内, 向南忆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头侧向一边, 似乎在做梦, 睡的并不安稳。
顾韵立在一旁,帮他掖了一下被角,又抬头看快见底的输液瓶, 估计还要五分钟。
她退后两步, 坐到塑料凳上, 目光在向南忆不见血色的脸上逡巡,渐渐露出些许复杂。
营养不良,疲劳过度导致的昏厥。
医生这么告诉她,顺便提醒年轻人要注意作息,按时三餐。
这个年头, 居然还有人会营养不良
顾韵视线下移, 落在他扎着针的手背上。
曾经纤长如瓷的手,现在变得干瘦粗糙,大拇指指甲甚至有了裂缝, 指甲盖周边斑驳掉皮。
这明显就是一只长年干粗活的手,说他是工地搬砖的可能也会有人信。
怎么会过成这样
顾韵想不明白, 不是说开了一家便利店吗, 自己开店的小老板至于这么辛苦
手机震动了一下。
顾韵低头看, 手机是向南忆的,屏幕上显示着精简的短信内容移动公司的广告。
她随手按了下主屏键, 屏幕瞬间跳转到主页。
顾韵愣了下,竟然连基础的密码锁都没有。
她下意识划拉了几下,壁纸是手机内置的图案, 页面干净,除了必要a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眼下向南忆的情况需要有个人照顾着,顾韵没时间不说,身份也不合适。
既然手机没锁,她自然而然的开始翻通讯录,结果却显示空白。
通讯录居然是空白
顾韵眉头一皱,阔别多年,向南忆送给她的匪夷所思有点多。
虽然以前他也不是多喜欢四处结交的人,但最基本的社交还是有的,为人处世不足够圆滑,却也保有足够的分寸。
而如今,单单就眼前事来说,简直孤僻到接近病态,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顾韵转而又去翻他微信,聊天列表干干净净,只置顶了和自己的会话记录。
见鬼了。
离开溪城之前她就换了联系方式,别说号码,微信也是老早没用的。
这人置顶着一个彻头彻尾被废弃的会话列表做什么
顾韵的小心脏蓦地往下一沉,直觉有什么东西要被剖开,见天日的同时也带来令人心悸的变化,这种变化于她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明白是一回事,想要一探究竟是另一回事。
顾韵稍作犹豫后,还是轻轻点开了这个对话框,
入眼是一片属于个人独角戏的翠绿,那一条条或多或少的消息内容被框在那些绿色背景下,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剩的闯入顾韵的视线。
前阵子一直在下雨,今天发现墙上起了霉斑,我突然就想起那次你在浴室滑了一跤,蹭了一脸的黑点,不知道你现在好吗
溪城的午夜越来越热闹了,你应该回来看看。
年关将近,一个人的除夕也挺好,就像前年的你一样。
顾韵快速往上滑,脸上神色说不出是痛苦还是烦躁,这些满含思念的文字并没有让她觉得欣慰,也丝毫没有被人抛弃后结果发现人活的比自己还痛苦的快感,这些情绪都不是她所需要的。
她也并不希望向南忆始终惦念着自己,这种死心塌地她不需要。
在经历了这么多分分合合之后,顾韵认为最好的结局就是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不巧遇见了便如旧友打声招呼,一辈子见不到也无所谓。
等年过花甲,坐在葡萄藤下闲来无事拎点回忆出来,想起一下有过这个人便够了。
她也不想再去清算那些谁欠谁的问题,但凡人世走一遭,谁身后不欠点债的
该她的债,她认,但她也不打算还了。
不能因为还这些东西,而把彼此的下半辈子都搭进去,总不能一生都活得生不如死。
顾韵想的洒脱,利落的跳出沼泽,闯出围栏,迈着两条腿欢快的奔向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