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度蓝桦回去休息时, 正房已经基本布置完毕。
比起之前平山县的格局,知府衙门的空间真的太大太高太宽敞了,单说正房, 就从原来的三间扩展为五间, 而且单位面积更大。
进门还是会客厅,右手边尽头是卧房, 左手边尽头是书房,但三个房间之间还有两个小型会客和坐卧起居的隔间。右边的靠近卧室,更私密一点, 左边的靠近书房,度蓝桦就把自己这两年试着种植的猕猴桃、草莓、树莓、西红柿等等果蔬苗挪到那里, 既能净化空气,又赏心悦目。
说起穿越的不便, 饮食匮乏绝对是绕不过的话题, 托海运的福, 大禄朝的粮食品种倒还算齐全,唯独果蔬仍难以与后世媲美。一来百姓对果蔬需求远不如果腹的粮食迫切, 不少种类还没从外头传入;二来即便有的,因为运输不便,外地食客也很难品尝到。
大禄朝已经有初级的温室种植技术,反季节产品俗称洞子货, 可惜技术不够, 导致不仅价格奇高无比, 而且品质也一般,品种更少。过去两年,度蓝桦一到冬天就只能跟着大家萝卜白菜、白菜萝卜,顶多自己生点豆芽蒜苗的, 水果也翻来覆去就苹果橘子梨那么几样,好几次都馋哭了。
是真的馋哭了,还不能跟人说
大冬天不能一边烤火一边抱着大西瓜啃,或是来个酸甜可口的果盘,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一想后半辈子可能还得这么过,度蓝桦就一阵绝望,索性借着与度老爷书信、节礼往来的机会打掩护,从系统商城兑换了许多种子,对外就说是度老爷从海外寻来的。
肖明成对这些方面从来不多问,下头的人也不敢问,于是就这么顺顺利利种上了。
奈何度蓝桦养牲畜是一把好手,华国人的种植天赋却继承的不多,过去两年中养死的多,活下来的少,不过好歹有盼头了。
平时浇水施肥的时候她还总想呢,若是来日真的丰收、扩种,她也算为丰富大禄朝百姓们的餐桌做出跨时代的贡献了,积分奖励还能少了
肖明成在前头二院还有专门的办公区域,便将这里的书房一分为二,夫妻俩各用一半,平时办公、练字
都很方便。
共同生活共同进步,光是这么一想,感觉就很棒。
度蓝桦进屋时,他正在书房整理卷宗,听见她进来还笑,“回来了瞧瞧,你倒是比我这个正经知府还忙些呢。”
“我忙只是一时忙,你可是要一世忙哦”好像一踏进这个门,看到熟悉的人,便有种到家了的安心感。度蓝桦缓缓转动着脖颈,都能听见嘎巴嘎巴的响声。
“莲叶,快过来帮我揉揉脖子,酸死了。”她乱没形象地往榻上一趟,整个人瞬间融化成一滩饼,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呻吟,“舒服”
翻看了一天卷宗文档,脖子和手腕都快断了。
肖明成拿着一卷书出来,看她手指拿笔的位置泛红,显然没少写,也有点儿心疼,拿起来轻轻揉了揉,“我让人端盆热水来你泡泡。”
度蓝桦有气无力地哼哼几声,闭着眼睛问道“晚上吃什么呀我都快饿死了。”
“吃火锅,”莲叶亲自端着热水过来,笑道,“这云汇府真不错呀,旁的不提,瓜果蔬菜都比京城丰盛些。今儿早起小厨房的人还从街上买了不少鲜虾活鱼,都在缸里养着呢,才刚李嬷嬷亲自过去盯着,将虾肉、鱼肉都斩成蓉,正好汆成丸子涮火锅。”
肖明成道“这里偏南,气候远比京城来的温暖湿润,花草树木自然都长得好。”
说完,又看向捂着肚子哼哼喊饿的度蓝桦,熟练地替她将发间的首饰卸了,“今儿忙了一日,可想好怎么立威了”
他是明白这人的性子的,若叫她老老实实待在后宅,怕还不如一刀来个痛快呢,所以今儿一听说她的目的地,肖明成马上就猜到了。
说起这个,度蓝桦可就不累了。
她一骨碌从榻上翻起来,“我找了几个案子,正好说给你听听。”
没了首饰,脑袋都好像轻了二两似的,舒服若非今儿是头一天正式露面,她才不戴那么些呢。
肖明成顺手替她将粘在脸上的几缕头发拨到后头去,闻言失笑,“论及查案,我不及夫人多矣”
“算你识相,”度蓝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要是有尾巴,只怕早翘到天上去了,“不过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嘛,好歹参详参详。”
见
她这样一本正经地自夸,肖明成颇觉有趣,便顺着她道“是,都听夫人的。”
度蓝桦抿嘴儿直乐,爬起来洗了手脸,趁等火锅这段空档说起自己今天的收获。
“第一个死的那人叫葛大壮,三十五岁,是个资深赌徒加酒鬼,深得他那同样是赌徒加酒鬼的爷爷和父亲的真传,以至于二十五六才胡乱找了个媳妇。成婚后他也没改过自新,照样吃喝嫖赌,喝醉了动辄打老婆骂孩子,不过他老婆也不是好欺负的,体格颇健壮,时常跟他对打后来葛大壮的老婆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带着女儿跑了,那葛大壮大概也早过够了被人约束的日子,竟没去追”
“第二名死者叫胡兴业,二十六岁,是城中胡记香料铺子的三少爷,估计是被宠坏了,在外名声挺不好的,案发当日也是刚从青楼出来。”
正好火锅上齐了,两人挪到餐桌边坐下,肖明成接道“你的意思是,三名死者都是坏人”
春天的日头还有些短,这会儿已经擦黑了,他们这么一走动,屋里刚点燃,还没来得及罩灯罩的几丛火苗齐齐跳了跳。
“你倒是听我说完呐”度蓝桦啪地往他手上拍了下,“第三名死者是个书生,二十四岁,叫方秀林,在城中公学读书,没有功名,听说平时挺腼腆内向的,暂时倒没听说什么劣迹。不过也不排除是书院和家属为了保住自家名声,故意隐瞒。”
接手旧案的好处之一就是基本信息已经查清楚,各色口供、物证都一一罗列,能让她在最短时间内掌握基础情况。
肖明成缓缓点头,隐约明白度蓝桦选这几起案子的用意了。
街头泼皮、富家公子、公学书生,看似完全不会有交际的三个阶层的人,却极有可能死在同一人手中
若果然是连环案,那么其后必有隐情,高平他们花了两三年都没查出来,若度蓝桦能一举破获,那么一切阻力都将消失于无形。
度蓝桦单手托着下巴等锅底烧开,“连环案大约可以分为两个类型,一种是凶手与被害人并不相识,生活中也没有任何接触,但被害人都具有凶手所憎恶的某种特征,比如说童年阴影、曾在某类人身上吃过亏等,以至于
凶手看到他们便想起痛苦的过往,或直接将他们带入到某个角色中,于是杀人。”
水烧开了,她看着肖明成往里面倒入脆嫩的蔬菜,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哇我真的好多年没吃过新鲜的春笋了,笋子多放点儿对对,再来一根。咳,另一种是几名死者曾一起干过某件事,以加害人的身份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但出于种种原因,事后他们并未得到应有的惩罚,于是当初的受害者本人或是他们的亲朋好友愤而复仇。”
但无论是那种,这几名死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联系,而她眼下要做的,就是找出这种联系。
刚摘下来的蔬菜都很嫩,不必煮太久,她一边说,肖明成一边捞,没一会儿就堆了一大碗,额外还有一碟打着卷儿的嫩羊肉,都一并推过来,“夫人谈论案情时总是如此神采飞扬。”
度蓝桦挑眉看他,半点也不矜持,“喜欢吧欲罢不能吧”
肖明成失笑,认真点头,“是。”
相处越久,他就越觉得眼前的女子像一块宝石,越擦越亮,而他,很愿意当承托宝石的冠。
度蓝桦粲然一笑,心里美滋滋的,飞快地将碗中食物吃完,又去拨虾丸。
说是虾丸鱼丸,其实就是后世常说的虾滑鱼滑,吃的时候现场汆成丸子。
她不喜欢让人伺候,奈何技术又不过关,每次下锅的形状都非常奇特活水产吃的就是一口鲜,只在锅中滚几下就捞出来,咬下去劲道弹牙,鲜嫩味美,度蓝桦几乎美得哭出来。
她嘶嘶呼了几口热气,又美滋滋丢下去好几坨虾肉、鱼肉,“我准备明天去看看物证,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如果不行的话,就去接触下死者家属。”
卷宗上说死者葛大壮的妻子女儿其实没走远,就在距府城半日距离的一家镇外做小吃客栈买卖,当初得知丈夫死讯后不悲反喜,当场大笑三声,然后就把衙役们轰走了。
肖明成倒不知道后头的,只是对找证据有点兴趣,“就是你近来一直在实验的什么搜集指纹和血迹案发至今都过去几年了,更何况我平日见你屡屡失败,能成么”
屡屡失败
度蓝桦顿觉胸口中了几刀,又联想起每次失败付出
的惨烈积分代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杀人诛心啊肖大人
见她这个模样,肖明成还要什么不明白的,忙忍笑将锅里煮好的虾丸、鱼丸都捞到她碗里。
度蓝桦哼了声,又斜眼去瞅分明就在自己手边的辣椒面,“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