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她英勇赴死成了习惯,是不怕的,可解药在前,她欣喜又积极。
分明也是贪生怕死的。
昔日的江良娣,娇俏单纯,不谙世事,他话重一些她都会惴惴不安的红了眼圈。
他身为太子,心有抱负,她善解人意,与他同心同德。
这些,都是假的啊。
太子眼底划过几丝自嘲与讥讽,是对过去的自己,也是对昨夜的自己。
解药下肚,玉桑浑身上下都踏实了,她准备同太子谈一谈关于承诺的事。
上等房将外间嘈杂隔去,只剩少女底气不足的软声“玉桑办事不利,但也是九死一生,官爷一言九鼎,许诺不可作废。”
太子看着她,没有答话。
这种类似默许的态度,给了玉桑极大地勇气,她暗暗吸一口气,道“官爷不骗奴家吧”
太子终于确定,她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心悸惧怕。
他露出古怪的微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官给出的承诺自然算数”
玉桑正要松一口气,就听他接着道“你喝下去的不就是”
她怔住,不解的望向他“我喝下去的不是解药吗”
太子脸上的微笑渐深“这解药,不就是你求来的吗”
玉桑如遭五雷轰顶,半晌吐不出字来“我你”
太子见她艰难,体贴的帮她缕清“昨夜你毒性发作,痛苦难耐,我将你救下后,你便捏着此前的承诺向我讨了解药”
玉桑瞠目结舌,这意思是,她将承诺拿来讨了解药
太子还没说完“得了解药,你又嘤嘤哭求,道自己容貌损毁再难营生
,求我赎了你,哪怕在我身边做个低贱的洒扫婢女也心甘情愿。”
这绝不可能
玉桑正欲反驳,抬眼却撞上太子意味深长的眼神。
好似知道她一定会反驳,又做足了准备来反驳她的反驳。
电光火石间,玉桑意识到了他话中的问题所在,一颗心忽然隆隆躁乱。
她喉头轻滚,心里明明有个声音在阻止,却依然问出口“官爷是怎么找到我的”
太子眸色沉凝片刻,复又清明,云淡风轻的扯谎“忘了你被抓去后,沿途留下了玉佩刻纹,我沿着线索,在城郊一处荒院找到你,设法将你救了出来。”
玉桑指尖轻颤,想要找点什么抓在手里,可迎着他的目光,她动都不敢动。
他在撒谎。
她说不清在那种痛苦难耐下,是以何种心情做出选择。
但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做的是什么决定。
若一定要令故事圆满,他大可谎称,她出事时他便已察觉,一路跟过去救出她。
可他偏偏选了一个但凡她清醒就知道他在撒谎的说法。
她根本不曾留下任何讯息,他怎么可能凭这个找到她
他这番脸不红心不跳的谎话,像是笃定她不敢反驳更像在试探她。
太子温和道“怎么,不信”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
若搭救她的原因是假的,那前面的事,会不会也是假的
她已在船上见过韩唯面貌,若真是韩唯抓了她,再遮掩也没意思。
可从头到尾,韩唯根本没有出面审过她。
再者,韩唯知道她的身份,若她是被韩唯抓了又跑了,他定会找来。即便有太子坐镇于此,罗妈妈也会担心她在外面招惹了麻烦影响到艳姝楼。
她的态度绝不会像刚才那样,只有纯粹的欢喜。
所以,韩唯没有找来,抓她的人,不是韩唯,也不会是曹広。
玉桑的心寸寸凉透,面上却漾出笑来“怎么会。昨日毒发时,奴家生不如死,神志不清,都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多谢官爷救命之恩。”
太子掸了掸衣袖,站起身“若无碍了,便收拾收拾,随我走吧。”
“官爷”玉桑情急,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太子回首垂视,目光一路从袖口
移到她脸上。
玉桑缩手,怯怯道“奴家这般模样,实在无颜随侍左右,可否请官爷收回成命”
太子看她片刻,笑了“这是知道不会死了,就想不认账”
他轻轻点头“行啊,你把毒吃回去,就当承诺还在。”
言语间,他竟又摸出个瓷白小瓶递到她面前。
玉桑一怔,扬起的小脸上满是无助与错愕。
她是贪生的。
太子看出她情绪下藏着的渴求,挑唇一笑,竟俯身捉住她的手,将小瓶放进她掌中。
被强行灌药的记忆浮现脑海,玉桑本能缩手,不妨太子握得更紧,手中瓷瓶往她掌中按了按,是个强调的意思。
他头一偏,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耳畔,挟着打趣耳语两句。
玉桑刚被激得缩脖子,他已抽手站好,转身出去了。
她愣愣的看着身上未消的余痕,纤细的手指慢慢拽紧瓷瓶。
他说的是,外敷,早晚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