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忽然抬手,按住他脑袋,闷不做声的给他梳头发。
山光远发质有点毛躁,他平日也糙,随手拨了拨就觉得快干了,拧过身来看她“你怎么想”
言昳吐了口气,他觉得山光远太了解她了,连她日后可能会因掌权而多疑,都其实在他的预料之内。
言昳其实很想要一冲动的说什么“我不会怀疑你的”,甚至说什么长久的承诺。
但那不是她的性格。
“你太了解我了。”
她垂眼托腮,有点郁闷道“我怎么是这么一个可恶的人,如果真的以后年纪大了,我变的更坏了,开始连你都不信赖了,怎么办”
山光远没想到,她会这样丧气,睫毛低垂,两腮鼓鼓,她又道“可我现在真的是相信你的。跟相信我自己差不多,未来未来谁知道呢。”
山光远有些慌张“我也不是说咱俩肯定以后过不好,更不是指责你。我要是真觉得你会变的多疑无情,又怎么会想要成婚。”
他从水里伸出一只湿漉漉的手,去牵她的手。
她细软的手指被他捏在粗糙的掌心里。
言昳攥了攥他手指“你光想着利益权衡上的事,没想想你自己的心思吗”
山光远抿嘴“我自己的心思”
言昳捏着他湿润的手指,揉来揉去,像是把玩“入赘什么的,你能高兴吗你不怕外人怎么说你”
山光远笑了一下,他胳膊靠在浴桶边缘,歪了一下脑袋随意甩了甩半干的头发“咱们都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会在意别的人想法你也没在意过啊。如今入赘,也比上辈子咱俩的婚姻名声要好吧。”
言昳垂眼“我还是要考虑考虑。”
山光远手一顿。
她抬眼道“往后要立宪修法,还不一定会有嫁娶、入赘这样一说呢。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让我嫁人我不愿,要你入赘我也不愿,我就想咱俩并肩在一块,合是两全其美,分能各自为战”
她显然是被他说的入赘感动到了,山光远却觉得自己以退为进这招输了。本意就不在入赘,管他娘的赘不赘,山光远这么一无所有的人怎么可能在乎这些事。他只想跟她成一家人,想要借着如今兵权挪移的时机,以此为契机尽早成婚
结果用力过猛,她反而愧疚起来,说要等之后什么再平等成婚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他干脆探出身子,一把抱住了言昳“不用,我不需要。”
言昳更感动了“不,你值得”
山光远“要等到什么时候,要入赘,这个月就能办酒席。”
言昳推拒道“怎么能这么潦草敷衍,我还是要等等”她后知后觉,拧起眉毛“我怎么感觉你是等不及似的”
山光远动作一僵。
他只是觉得,最近言昳情绪动摇,再加上二人做成一件大事,如今时机提成婚是最容易的。真要到以后日子平稳了,她觉得他也跑不了,睡着也不妨碍,真是再提成婚就难上加难了,估计很有可能后半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
言昳眯起眼睛“你是真的压根不在乎入赘不入赘,就想成婚啊。”
山光远松开手,觉得也不算自己骗人,干脆点了下头“嗯。”
言昳“为何成婚与如今这样又有什么区别,我们也不是长在了一起,照旧还要各忙各的。”
山光远半晌道“你不懂那种理直气壮是彼此最重要的人的感觉,还有堕入庸俗的安心”
他缓缓道“而且其实上辈子,咱俩成婚十年间,我时不时会做白日梦,梦见你笑我种的花长得很好,梦见我用饭时你在我对桌坐着,我想等老了你不会恨我了,我们就搬到湖边去住。你去花枝招展的忙你生意,我在门口钓着鱼等你。”
他说的很慢,言昳看他的双目就知道,他曾经沉默木讷的脑海里,充满着这些平实又温情的幻象。
他前世是愿意跟她熬一辈子的。
如果说言昳重生,执念在于改变命运、在于掌握大权。
那他重生的执念,便在于得到梦寐以求的与她在一起的生活
她一时间有种错觉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段婚姻,只是重设了一次情境,他在婚姻的第二十年,终于把她给磨开了。
言昳从他的角度去想这些年,如果说他真的从前世就凝视着、爱着最真实的她,那如今成婚是他最后最深的执念了吧。
再次跟眼前这个人成为夫妻,再次长久的生活在一起,言昳忽然觉得有种功成名就后,跟愚蠢的自己、卑劣的过往都握手言和的感觉。
她突然不那么在意前世那段“耻辱的婚姻”了,她甚至想,如果带着现有的记忆回到前世,她想要冲到他住的院子里,从背后跳到他身上。
要看看他脸上有几道疤,要跟在他后面碎碎念念的闹腾,要非去抱他胳膊
言昳有那么一点释怀了。
她足够强了,不应该害怕婚姻,不应该害怕失败,她都能从逆境里长出来,又为何要畏惧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