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还能嗅到一点点山光远的气息。
他其实就是干干净净的爷们一个,没什么香味,之前偶尔几次近距离闻,也几乎就是没有味道,寡淡透明如他本人的性子。非说要硬拗,可能有点松木或者树林的气味,估计跟他有时候行军要穿山过林有关。
言昳脸趴在软绒毯子上,面上显露几分安逸,山光远不敢看他,只觉得跟她趴在他胸膛上似的。
他刚要起身,言昳仰头问道“鞑靼兵那边怎么样了”
山光远挽了一下单衣的宽袖“都没事了。你睡吧。”
言昳非要知道“我怕我的船被烧了,你不跟我说,我睡不着。”
山光远无奈笑道“都没事。炮台确实被他们毁了一些,刚刚清点过了,损毁了两成左右。还有一些粮草被他们烧了。不过不要紧,捉了他们,也拿到了一些关于大军来袭的线索。”
言昳点头,鼻息吹动绒毯上的短毛,她道“你做事,我放心。”
山光远躬身“是,言老板。”
言昳嘻嘻笑道“没事,我宽宏大量,叫二小姐就行。”
山光远觉得跟她聊天斗斗嘴也无比愉快,若不是手边没有小凳,他真想就坐在这儿,掌灯与她在灯笼似的营帐里,慢慢聊。
其实这帮子鞑靼很棘手,如饿狼一样在风雪之中,几次被击散又上来扑咬,似乎非要将炮台都毁了不可。
最后山光远不得不临时命人包围、分拨,把他们几乎全都剿杀了。
他此刻累的肩膀与两腿都是疼的,却还想站在那儿,听她活力又娇蛮的语气,他故意道“嗯。你也不提那毁了的两成炮台,看来还是要算我账上。”
言昳“那当然如今是卖方市场,想买的人可多了去了,你要是想要我手里的货,就不能得罪我。好好认栽吧。”
她说的明明是谈钱的事儿,山光远却觉得自己容易想歪。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道“反正我也没多少家当,你真要讨债欺负人,我也没办法。”
言昳弯着嘴唇笑起来。
山光远看她的笑,心里发慌“快睡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言昳“明儿早上。”
山光远有点不舍“这都快早上了。”
言昳揉眼睛道“那醒了就走。”
山光远忍不住隔着她身上盖的披风,拍了拍她,低头,他瞧见她手背上皴裂还没好,他转身去榻边小桌上,拿起了两个小盒子的油膏。
他把盒子递给她“用一点”
言昳更能看清他手上的裂口,打开盒子,挖了一大块油膏“你用一点吧,看看你自己的手,都成什么样子。”
山光远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对我没用,我要是实在严重就开点药膏了。你自己用吧。”
言昳央着道“我都挖出来了,总不能弄回去吧,你快点,手给我。”
山光远只好伸出两只手,手指都不知道该蜷着好还是攥紧好。
言昳抹到他两边手背上,给搓揉开,这油膏里似乎有羊脂,随体温化开成透明,其实抹在手上有些生疼,但山光远只抿了抿嘴,没说话。看她拿刀拿枪拿镜子也不会沾阳春水的嫩手,热络的给他搓揉指节。
他手里的痒简直顺着胳膊往上攀。
言昳现在是彻头彻尾的绿茶勾搭手段,她虽然从来没有特别主动的想引谁上钩过,可她对自己的个人魅力还是相当有自信。
她不信自己这么多年引以为傲的一双手,这么整出个上下翻飞,精细周到,他还不会有一点波动。她可就差给山光远做个美甲了。
但山光远脸上不是很有表情。
他只是沉沉的毫无反应的盯着自己的手。
言昳略有点失望。
怎么会
明明他重生后也算个大小伙子了,上次骑马的时候不还闹出硬事,现在倒跟要立地成佛的似的。
还是说确实他俩只有患难与共的深深友谊,山光远对她没有那么多男女之情的想法
这要是别人,言昳看上了,有千万种办法强扭出甜瓜来。
可如果她真的鬼迷心窍馋上山光远,但山光远前世今生都对她这么好言昳倒是没有那个脸皮,去强扭他了。
言昳搓揉着他的指节,走神起来虽说时运不济、兵荒马乱下,败者很难保全,但他前世算是费尽了心思保全她了吧。
他也是个可怜人,却像是撑起残破翅膀的鹰隼,护了她好些年。他手背上有凸起的血管,新旧交叠的疤痕,想来她前世从未仔细看过摸过的手,应当比现在还要粗糙。
她不觉得这些痕迹难看,反倒生出几分奇异的缱绻,道“你的手也挺好看的。”
山光远僵了一下“也”
她拿他跟别人比
言昳难得吐露真话,仰头道“我是说跟你的人一样。”
山光远手又攥紧了“你别调侃我了。”
言昳捏住他手背,不解“怎么是调侃你呢”
山光远从来没被她直接夸过,梗着脖子难以适应。她觉得他不难看就够了,山光远知道自己无法跟京师金陵的那帮子清冷贵公子们比。
言昳抹完油膏后松开了手,她自然无法说她觉得山光远不能属于“好看”,而是又可爱又涩的类型。
最后只道“我真不是调侃你,我是真的觉得你蛮好看的。”
她两只手缠在一起把剩余的油膏给自己蹭匀了,并没看到山光远从锁骨到脖子,渐渐涨红起来。
他突然被夸,手足无措,只好道“你快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