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对上(1 / 2)

白月刚 马桶上的小孩 5400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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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落在暖罩内地毯上的报纸, 也有一份一模一样的,正躺在公主府另一端的桌面上。

一只手抚过头版,铅印的黑字弄脏了他鸭卵青色的斗袖, 屋内没妆点古玩锦绣, 到处是楠木暗紫的色泽, 像一口老漆棺材。窗子开着, 外头雪风吹的屋里八角宫灯的龙须穗子乱打。

外头奴仆偷偷从窗子里瞧世子爷,只瞧见发髻乌亮扣着黑带, 而起鬓边一点孩子气的绒发随风舞。

世子爷是个活泛、灵巧又暖喜的人,却总在这气魄恢弘的府里, 像外人使得尴尬且拘谨的呆着。

前些年公主不常来住的时候,他还有几分在自己小院里玩东玩西的快活, 或者跟驸马爷出去走街串巷的玩,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世子爷就爹娘两边都不沾, 活得孤零零一个了。

一位仆从从院那头揣着袖子快跑过来, 进屋就跪,小声道“真是韶小爷来了。”

宝膺合上报纸,起身出门,道“都别跟着我。”

世子爷往桥廊过去,公主常与人会面的高堂, 四面院墙高似围楼, 在公主府也跟原地拔起的似的, 他对这地儿熟悉,以前公主不住的时候,他跟爹在这里拍球滚陀螺,玩的高顶宽堂里全是他的笑声。

从一间不起眼的小门推开门进去后, 宝膺发现本来熟悉的路竟然锁了门。

果然娘回来了,周围都小心起来了。

他熟稔的从衣袋中拿出一连把的小钥匙,打开门,往里几条回廊,能穿过个紧锁的隔间,他才到了跟主堂只有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去。

屋内昏暗,高丽纸的窗子染出一片仅有的明黄,这里紧靠着草原帐篷大小的暖罩油布,他找到自己曾坐过很多次的软垫圈椅,静静的坐了下去。

公主的声音传进静谧的屋中。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韶星津似乎摇了摇头“我还没有跟父亲通信过,来不及与他商议了。”

梁栩略显嘲讽的笑了“你能做得了这样的主”

韶星津声音坚定“既然是我南下来了,便能决定。其实公主也知道,如果是我父亲,十有八九也会这么选择。咱们当中,任何一个人被推到明面上,都最后会牵连到皇帝。这事儿,必须,也只能由既跟咱们有些关联,也可以摘得清的外人来担。”

梁栩不说话了。

宝膺猛的扶住了把手,睁开眼睛。

难道说的是

梁栩吐气道“他担不住吧。”

韶星津声音温煦“都是南直隶按察司了,也不是什么小官,要硬套,怎么都能套的上。驸马跟他算得上熟悉吧,让驸马去办也会妥当些。”

公主笑起来“驸马不可能的。”

空气安静下去,似乎三个人也在揣摩彼此的心思。

公主缓缓道“我且问一句,那封折子是白旭宪透给你的果然他也是存了点自保的心思啊。”

韶星津心里一怔。

折子什么折子

他心底茫然兜不住,但面上还是半颔首露出点笑意,不承认也不否认。

公主轻声笑起来,一点不妨事的就透了白旭宪的底儿“他在京做官的时候,手底下救济过几家子,有些在你父亲府中做杂事,但也算有些大小本事,这折子是小皇帝没盖过章子的杂信,随手写的不当真。他在宫里不信人,叫韶家奴仆到宫门前后去送信,结果却没想到韶府里也大不可信了。”

她把白旭宪的底儿透了,就说明她确实也不想兜着白旭宪,怎么吃怎么用,就看下一步发展了。

但她也在明里暗里嘲讽韶家,自己家里漏的跟筛子似的,拿什么跟她斗。

韶星津却半点怒意没有,圆融笑道“天底下但凡人多,就没什么可信的地儿。”给公主把话打回去了。

他心里也有谱了应该是白旭宪通过人脉,拿到了韶骅与小皇帝的一些信件或折子,小皇帝既按捺不住性子,又有他爹似的爱落到笔头上的毛病,写的那书信里估计没多少问话,全是求安心的抱怨担忧。韶骅看过之后,估计一个不注意,就让书房里的下人给顺走了。

说白旭宪最会逢迎、最会织罗人脉,也没说错,人在金陵,能办得下这样的事。他混到今天,梁家姐弟爱用他,不是没原因。

说来言家跟公主贴上边,也是白旭宪从中使了点小把式的缘故。

这时候,肯把白旭宪割出去,都算公主果决了。

白旭宪是蛛网,这蛛网一头连着韶骅、一头连着公主,是既可以说没关系,又不能完全摘干净的人。事情大了,风往哪边吹,谁都能引火上身,但大家都做好自己的本分,公主就能让这火只烧在白旭宪身上。

白旭宪这弃子,都弃的千丝万缕,很有余地。

韶星津心里佩服。

韶星津“这事要如何办“

公主道“需要些时日,先看倭人下一步要怎么做。皇帝应该会调派水师,直袭倭地北部。倭地中的官员和各司,必然也会在四岛彻查此事。倭人就算有些船只,可他们四岛上还总有家吧”

韶星津其实觉得不妥,倭人因穷困,一向很疯,在倭地四岛上动作太大,不知道他们会发什么疯。

但他手伸不了那么长,真出了事儿也不是他承担,没有开口的道理,就只笑了笑道“南直隶按察司中,他上官算得上我父亲的学生,该弄的文书,自然会配合公主一气儿弄好。”

公主点头,又细问了几句。

既然火都烧起来了,拿白旭宪上架烤,就不能让人抓了破绽,就必须给他压得实实的。

三人商议过了片刻,公主瞧了一眼角落里的西洋钟,觉得倦了,稍微别开脸几分,韶星津就明白,起身准备告退了。

只是他要告退之前,不咸不淡笑道”公主压根也没给韶家断了牵连的机会,三年前我手头不小心将家父私印与诸多公文一丢,公主便拿到手给栽盆里了。现在,两家根儿都连在环渤船舶公司上来。只不过这牵连闹出来,咱两家谁都讨不了好,公主不愿意用就是了。”

熹庆公主忽然回过头脸来“什么”

韶星津以为是她的脾气,不爱听他软话里呲打的意思,可他还偏要笑意融融道“倒也是,环渤船舶不过是牵上了咱们两家,白旭宪拿到的折子,是牵上了皇帝,这才是公主的意思。”

熹庆公主徐徐出了一口气,放下翘起的右腿,坐直了抬眼看他”三年多前你丢了私印你是说金陵起火的那一晚”

韶星津觉得微妙又好笑,三年半以前,还是他爹的人放的火,还是公主的人追杀的他,丢了东西之后,都还是落在了梁栩手里。

梁栩却瞪大了眼睛,直看向公主。

公主垂下眼去,纤细的手指抚着腕子上白玉素镯,笑道“那可巧了,我只当是韶家求好也求利,不知山云在我这儿拿了三年的分红,我从未克扣半分。”

韶星津也哑住。

这意思是公主压根没拿到他三年前丢的私印。

是一个外人顶着韶家的名号,入股了公主最利厚的产业然后恬不知耻的蒙混到了几大股东的位置上

公主和他眼底都是一样的惊与恼。

韶星津脑子里有一个不敢想的答案白二小姐或者白旭宪

不知道为何,明明白旭宪更有这个可能性,他却觉得更像是白二小姐。

那玫瑰香膏的气味,那果决夺走的手

很巧,另一位脑袋里也是这么想的。

梁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白二小姐给恫住了,从豪厄尔的事儿之后,但凡有点背地里有隐情的风吹草动,他总觉得跟她有关。

他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也要抓住些线索了。

豪厄尔,茶业,生意。不知山云,入股,三年前金陵暴动。

她十几岁,就能跟遛猫逗狗似的,把这些事儿拢在一起,公主都被她给遛了

白二小姐是只在书院里闲读书的小姑娘,还是背后在许多环节都操盘过参与过的高人

韶星津不知道为何和梁栩对上了目光,好像确认了眼神,各也不知道能开口说什么。

要真在公主面前提及白二小姐,真就像是两个斗法的武林高手重伤倒地,非说是隔壁小孩拿弹弓把他俩护心甲打碎了说了也没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