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Chapter33(1 / 2)

诡异的沉默没能持续太久。

跳舞, 是今天两人都逃不掉的一道坎。逃不掉,就要直面人生的大坑,哪怕是自己挖的坑也要跳。

“抱歉, 请允许我先说一句对不起。”

玛丽率先开口,一脸的坦坦荡荡。“虽然我学习了社交舞,但因为年龄关系, 尚未参加几次社交舞会。因此, 邀请女士跳舞的经验可谓趋近于零。”

是实话吗

从马克明顿的身份出发, 这是实话。明顿先生还没有到适婚年龄, 虽然家庭教育中有过一些舞蹈练习,但不会是舞会里的花蝴蝶。

年轻了不起吗

居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经验不足。

迈克罗夫特无法否认这一种可能性,但偏偏罗曼夫人无法使用同样的借口。

下一秒,他却笑了起来。“上帝仁慈, 您不用如此抱歉, 应该由我先道歉。或许, 您可以猜到过去那些年,我只与亡夫共舞,没有与其他男士徜徉舞池。一位新的舞伴, 对于我来说太陌生了。“

因此, 罗曼夫人没有办法熟练地与其他人合跳一支舞,也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

玛丽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把狗粮。

罗曼夫人居然敢说因为与亡夫太过默契,至于没有办法与其他男士完美合舞。等会跳舞有点小纰漏, 不能怪舞技不成熟,只能怪两人之间没有爱情。

这套说词, 还见鬼的挺有道理。

对此, 还能怎么办

两人只能保持微笑, 微微抬起下巴, 仿佛心有成竹地走向了舞厅。

偌大舞池,灯火摇曳。

钢琴、手风琴、大号等,合奏的乐曲声时而缠绵,时而激扬。

人们抛开了平日一贯的社交舞蹈的规则,根本不在意哪种乐曲对应哪种舞蹈。

舞池中,同时上演了各不相同的舞蹈种类。有人跳着华尔兹,有人跳着活泼的波尔卡,还有一些跳着优雅的玛祖卡。

慢节奏与快节奏的舞蹈竟然一起出现,这与其说是觥筹交错中的舞姿缤纷,不如说是醉意上头后的群魔乱舞。

玛丽和迈克罗夫特对视一眼,又看向舞池里的男男女女。

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当下,所有人都跳得随心所欲,那么两人也能随性一些。

随性,不等于技术烂。

玛丽和迈克罗夫特不约而同地在人群中找了参照物。

此刻,两人对自己的学习能力有足够的信心。倘若能在短时间内就掌握一门冷僻的新语言,那么现学现跳男步女步也该易如反掌。

下一刻,两人步入舞池。

很有默契地选择了最常见的华尔兹,不搞炫技,老老实实地按照三步舞的节奏。

每拍一步,三拍一节。第一拍为重拍,而以三为循环,起伏往复。配合着舞步,身体开始旋转、摆动。

乍一看,两人进退有度,似乎充分领略了华尔兹被称作圆舞曲的精髓漂亮地转圈圈。

玛丽抬起手臂,似是一个支点。

迈克罗夫特则是精准地反身,以求收放自如地转出一个圆。

踏。

微不可闻的踩踏声响起。没有谁听到,因为它被荡漾的琴曲声彻底掩埋。

玛丽面不改色,仿佛被踩了一脚的人不是她自己。

迈克罗夫特面露歉意,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似乎只是应了之前的道歉。因为与陌生舞伴合作不熟练,所以不小心踩了对方,才不是因为现学现跳的关系。

下一刻,两人还能保持礼仪性笑容,硬撑着继续着。

玛丽定一个小目标,不踩人脚,就是她赢了。

还别说,虽然没学过男步,但谁让她勤于各种体能锻炼,一通百通莫不如是。

迈克罗夫特坑人的女步,为什么是他转圈圈上帝怎么忍心他的眼睛学会了,但身体有些跟不上。

对于不喜运动的人来说,远渡重洋,四处奔波,还要求现学现会各种旋转姿势。这真的不公平,为什么不能单纯比拼谁先解开一种数学猜想

不论两人的内心世界如何精彩,表面上,明顿先生与罗曼夫人都跳得很认真。

跳啊跳,无比和谐的一曲终于结束。

两人同时暗暗松了一大口气。

太好了不必再自我折磨了,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欢迎明天再来”

鲍尔奇居然亲自在大厅出口送别,目送两人登上马车。他没有多加挽留,而是给了明顿先生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夜生活,在舞蹈后才刚刚开始。舞蹈是穿着衣服的交流,而只有快点回酒店才能进行另一种深入交流。」

玛丽只能心领神会地扯出一抹微笑,算是应答了鲍尔奇的眼神。实则,她在心里把此人反反复复抽打了无数遍。

交流个鬼啊她的脚背仍有隐痛。深入交流是绝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和罗曼夫人发生深入交流的。

迈克罗夫特只扫视了鲍尔奇一眼,可以确定两人选择跳舞而非直接离开始正确选择,否则就会引起怀疑。

但此刻,他真的有点心累,懒得腹诽鲍尔奇乌七八糟的眼神。他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别说和明顿先生深入交流,和任何其他人都是不可能的。

马车驶离郊野,渐渐距离赫尔墨斯庄园越来越远。

车上两人都没说话,可以冠冕堂皇地解读成是在防备隔墙有耳,谁也不知道车夫是否被鲍尔奇收买。

事实呢

夜越深,雪纷纷。

冷冽的空气渗透了马车缝隙,寒冷让人的大脑越来越清醒。

玛丽忽然想起来。为什么刚刚自己不跳女步呢反正舞池都群魔乱舞,多一对反串也不是不行。

迈克罗夫特突然有个想法。为什么之前他没索性跳男步呢既然人们乱七八糟地跳着,多一对没规矩的舞蹈也实属常态。

两人各怀心思,冷不丁又侧头看向对方。

玛丽和迈克罗夫特的眼神都很平静,平静目光相接,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看向了车窗外。窗外,三两盏路灯照出雪落光晕。

波士顿的雪夜,很美。

美得静默无声,美得七分清冷,犹胜月夜。

玛丽一边赏雪一边自我肯定。

是了。刚刚没提议由明顿先生跳女步,是她颇有节操的表现,才不是下意识地掩饰身份。

迈克罗夫特看着雪随风动,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

对的。刚刚没提议罗曼夫人跳男步,是他演戏力求逼真,才不是下意识因为伪装而怕露出马脚。

雪,轻轻地继续降落。

马车车轮碾压出一道道雪痕。

终于,马车抵达酒店。

颇有先见之明,今天上午两人搬到了同一家酒店。此时进入同一间客房,反倒应和了鲍尔奇送别时的瞎猜。

“没有监听。”

玛丽进入房间后,耐性等待了一段时间又折返开门确认,门外走廊没有任何可疑身影。

即便如此,关上门,两人仍旧尽量低声交流。

没有谁提起四十分钟前的那一场舞蹈,道歉与感慨都不必了。

也不必说如果明天夜里再去交易会,是否要在选择共舞,反正不会比今夜糟糕,反正不会比今夜更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