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昨夜卫月带着他去拿书箱的时候,一开始徐江南瞧见放在角落上的烂书箱,瞧见挂在上面的酒葫芦,心底也是一松,提着回到卫澈的院子这才觉得奇怪,闲置这么久的东西,上面连点灰尘都没有,他还归功于卫月院子的巧夺天工,孰不知能入卫月院子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大有来头,就连那些个宝物,都有蒙尘的时候,一个不值钱的烂书箱,能搁在角落十天半个月的,也算是沾了仙气了,就不说卫月时常还擦拭一番。
只不过那几本古怪的书又不见了,徐江南有些个纳闷,这书说到底也值不了几个银子,大街小巷的哪里没有,就连卫城,那些个画师雅人处,只要懂点道道,怎么也能买到几本精湛的风趣之物,比他的可要好的太多了,所以今日卫月喊他出门的时候,他也是狐疑的望着卫月,不过这话于他来说实在问不出口,卫月的性子也就那样,觉得徐江南比起往日有些怪,只是徐江南不点明,她恐怕一时半会再加个一时半会都想不到点上。
卫月兴致颇高,显然对那个老琴师也是有些感情在内,一路上叽叽喳喳给徐江南说道了不少那老琴师的前尘往事,说这老琴师姓董名煜,还说让他保密,说自己是从老祖宗那里磨过来的。
徐江南也喜欢听这些有的没的逸事,毕竟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能留下来的东西不多,更多的都是随了黄土,听一点算一点,记不记得住都无所谓,听到过就好。
骑马行了大约半刻钟,卫月马速缓了下来,从马上下来,牵马往一旁的山路而去,徐江南如出一辙,跟在后头,有些好奇问道“当年听说西楚亡国的时候,不是整座皇庭连个鸟都没飞出来,你师父怎么独善其身的”
卫月没有摇了摇头,想了一阵,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清楚,我也问过老祖宗,老祖宗却不与我说这些,我猜测可能是他教过皇后琴曲诗词,再者说苏皇后不是没死嘛鸟是没飞出来过,倒是活了只凤凰出去。而且当今圣上不就是为了这个苏皇后吗传闻可是倾国倾城。”倾国倾城咬字咬的很重,像意有所指。
徐江南也是听出来卫月后半句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在针对当初他当初在天台山说小烟雨倾国倾城一样,若是让她知道小烟雨就是这苏皇后的亲生女儿,也不知道卫月会有何感想,有些发笑,不过这事不会口无遮拦的说出来,再者也不见得她会信,又是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陈铮就是为了一个女子杀了那么多人”
卫月拱了拱鼻子,一副鄙夷的样子说道“难不成不是天子取东越的时候,可没见血洒北淮河,还给原本的东越皇帝封了个安越王,住在皇城,这是为什么呢你动动脑筋好好想想就知道了。”
卫月一副江湖前辈的口气,总算是觉得在一个点上比过了徐江南,得意洋洋的神色溢于言表。
徐江南没有扫兴,顺着她的思路问道“你是说东越那个跳城墙的贵妃”
像个老夫子一样缓缓点头的卫月转过身子,冲着徐江南一笑说道“孺子可教啊”眼见徐江南无动于衷的样子,并没有想象当中的佩服神色,又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你想啊,当年那个徐暄带着兵马破东越,跟西楚没多大的区别,也都是一年半载就打了下来,为什么西楚皇庭血流成河,东越就安然无事我觉得就是出在那个贵妃身上,在破城的时候,那个东方贵妃一跃而下,死不见尸的,等到陈铮知道消息,已经尘埃落定了呀。”卫月像是身临其境剖解着陈铮当年的心思说道“陈铮眼见人都死了,杀了人也无意,还会让史官给念念不忘的记着,所以才没动手,西楚被破的时候,这个皇后可还是活着呐,那不得杀人夺妻”
初听倒有些那么回事,细想之下漏洞百出,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个女子,显然不会急于一时,陈铮能掌权西夏这么多年,杀尽一宫廷的人,这手段难道不会让西楚人士寒心朝纲不稳,天下未定,这等西楚宫灭,这个西楚王再怎么也不会落户在西蜀道,家室肯定会上封朝廷,给个类似安越王一样的头衔住在金陵之后,过个几年再动手总要比这个手段要怀柔的多,难不成就为了一个女子痴恋到这般程度,别人不知道,但是徐江南知道,这个苏皇后最后可是被陈铮自己给杀了,还有小烟雨,也是当初的和亲人物,真的痴恋,会有这样的作为为红颜一怒倾尽江山的桥段可听过不少,再或者说陈铮若是真的贪慕美色,西夏这些年皇后的席位会悬而不提如果说是因为想念小烟雨的娘亲,徐江南怎么都不会信。
徐江南越想越是觉得有些猫腻,这当中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东西,而且作为当初的刽子手徐暄,定然是知之若深。不过这些从先生那里听来的皇家秘辛徐江南不会说出去。
沿着小径走了没多久,便看到的一家简陋的茅草屋,被篱笆围着,里面养了几头白鹅,见到徐江南和卫月也不惊不怕,昂首挺胸优雅迈着步子,徐江南觉得有些奇异,卫月撩开篱笆走了进去,开嗓喊道“董师父”喊了几句没瞧见回应,又用手将白鹅赶开,院子里一阵鹅飞鹅跳白毛掉了一地,紧接着去敲了敲门,没见人应,转头走了出来说道“应该上山了。”
徐江南一脸怪异的盯着卫月背后,指了指,卫月疑惑转头,看着后面排队一样跟了几只白鹅,也是一笑,似乎司空见惯的说道“没事,这几只都是我师父养的,都好些年了。”说完转身抱了一只身形较小的一只白鹅,又背后带了一群,然后往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徐江南跟着歪歪绕绕了一段时间,总算到了卫月说的位置,眼前一亮,这地方当真不错,一方小池塘,一棵银杏,估摸着有些岁月了,枝繁叶茂,只是可惜入了秋,一树黄叶,树下摆着一个石桌,几个石墩,上面也都散漫着银杏落叶,一人坐在树下,身上穿着蓝步衫子,石桌上摆着酒,露出个琴托,看不清楚面容,头发倒是黑白交加,也是干净朴素,一方士子头巾裹着,这场景看来真有大几分的隐士高人风范。
如今这人正背着二人,单手抚琴,一边晃着脑袋,显然入迷。
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东西,简单平缓的音律,徐江南听小烟雨弹过,名绿水,在说其他,也就想不起来了,等到一曲罢后,卫月将抱着的白鹅轻轻放下,后面的一群眼见到了这处,也是轻车熟路的摇摆着下池水,卫月这才缓步上前,走到那人背后,用手蒙着眼,欢快笑道“董师父。”
“月儿来了”本名董煜的老者乐呵呵摘下卫月的手掌,然后笑道“你呀你,指肚没新茧,这些日子你又偷懒了前段时间你爹还过来跟老夫说你又跑到外面去撒野了。一个女儿家家的,成天在外面跑,怎么得了哦”
卫月听着老者的絮絮叨叨,并不在意,嘿嘿一笑,缩回手掌,在这老人的对面坐下,然后在指着徐江南笑道“师父,今儿我带了个人来看看你。开始在下面没找到师父,就知道您会在这。”
“哦”董老头一边转身一边笑着说道“老夫瞧瞧是哪里的青年俊彦”
徐江南也是缓缓上前,施了一个士子礼,和熙说了句客套话,“小子见过董老先生。”
没想到董煜对卫月一脸祥和,见到徐江南反而一怔,有些恍惚,只是一小会,回过神来之后笑眯眯问道“哦,小子在哪见过老夫啊”
徐江南微微一愣神,卫月在董煜的背后朝着他吐了吐舌头,也没想到董师父会这般说话。
董老琴师也不着急,一脸笑容盯着徐江南,似乎想知道他如何解围,好在徐江南心思活络,微微一笑,又是一礼说道“方才。”
董煜听后哈哈大笑,指着徐江南朝着卫月说道“月儿,你这朋友有些意思,过来吧。”
卫月听后也是一乐,没想到徐江南会这么说,简直就是在耍无赖,不过听到董师父发了话,也没为难,双眼眯成秋水样子,朝着徐江南招了招手。
等到徐江南在卫月旁边落座了之后,董老琴师开口问道“月儿,你呀你,向来无事不来老夫这,一来就要折腾老夫的鹅,今个又有什么事啊”
卫月有些羞赧一笑,正要开口,徐江南反而捷足先登说道“老先生,是这样的,小子想听先生说说当初西楚皇庭的事。”
一言落下,卫月顿时变了脸色,扯了扯徐江南的袖子。
董老琴师闻言面色也是冷了下来,望着徐江南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