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乃平原,唯西侧有几方山脉,横断着地界,据百里越所言,山的那边是从前商牟氏所辖之地。
天此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荒野无垠,一轮橙月点缀在东边的天际,因无视线阻隔,目光所及,皆是夜穹,如此,那圆月也显得近而大,仿佛触手可及。
白日天朗气清,夜间的月儿也似被擦亮,格外明皎,在星光寥寥之间,遥遥守望着你,在草原的这几日,稚涼涼便深为此景色所迷,不过今夜,她却无心赏景。
漫漫夜色中,两人一前一后相伴往前走,因视线不清晰,耳边传来的响动更添几分隐秘。
芳草凄迷虫蛙浅鸣声,粼粼水面荡漾的涟漪声,两道轻重不一的悉簌踏草脚步声,在静谧中此起彼伏。
他离自己很近,从月下他长出自己脚畔的影子来看,稚涼涼抖着睫毛,低眉垂眼看那道越来越长的影子,耳畔恍然好似听见轻笑声。
稚涼涼伸手胡乱捋着面上拂动的发丝,止不住感到一阵心烦意乱,面热而痒。
只要一想到鸷初挑着眉,一贯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自己背后游离,她便不自觉挺胸抬背,走得仪态万千。
煎熬了许久,来到熟悉的狼藉之地,稚涼涼也没想到自己会跑这么远,生死激发潜能,短时间内,便已奔走出十几里地。
眼前一面裂痕,河水倒灌,一面岸芷汀兰。
数十毡帐前悬着的铜片惊鸟铃在夜风中撞得“铛铛”响,帐帘正上方的夜灯无一被点起,空中尚弥漫的血腥味荒凉孤凄。
对照以往的热闹和乐,稚涼涼潋滟的眼里泛起水光,心被揪起。
“涼”
随着稚涼涼往前走,前方毡帐后面传来一个不确定的呼唤声,黑暗里高大的身影从毡帐后方举着烛台快步走来。
光亮里,人影渐渐清晰,是蝰大。
“涼真的是你你没事太好了”蝰大听见动静出来看,他没有随牧民撤退,甚至在涼涼不敌水兽而跑时,蝰大便立即追了上去,可惜跟不上她的速度,遂只能留守在此地枯等。
单手紧紧抓住稚涼涼的肩膀,蝰大眼里光芒闪动,激动得收不住情绪,稳重如他,也感恩地几乎落泪。
看样子,若不是举着烛台,他会紧紧拥住眼前的女子。
“我没事了,蝰大不必担心,牧民们是否安好,死伤如何”稚涼涼对蝰大的关心勉强勾了勾唇,随即急不可待地询问牧民的情况,得知牧民亡者十余人,其余皆安好后,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而站在她身后的鸷初看到来人将手置于稚涼涼肩上之时,漠然地将目光移到蝰大脸上,他记得当初在氓山见过这男子,她竟是和这人一起居于此吗颇觉荒谬,奇异的,鸷初想起在氓山这男子与稚涼涼的纠葛,而后眸子一暗,目光也带了几分冷意。
甚至暗自较量起这人比之他如何如何。
面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融洽,拧着眉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来回几遭,许久之后总算看清楚女子对待蝰大的态度有礼而疏离,鸷初面色松了松,一瞬间对自己方才的警惕感到可笑。
“卿卿,他是何人”
郎君温润的声音有些低呀,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吐息喷洒在颈侧
稚涼涼毛骨悚然,偏头惊异地看着躬身靠过来似笑非笑的鸷初。
“你又是何人”稚涼涼讷讷地还没说话,蝰大便率先问出口,带着浓浓的敌意。
方才见到人太过欣喜,以至于蝰大眼里只有稚涼涼一个人,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人。
鸷初并不看他,勾着唇只盯着稚涼涼,笑意未答眼底,意味不言而喻。
稚涼涼看一眼他,再看一眼蝰大。
莫名有些尴尬“”
在鸷初凉凉的眼神下平铺直叙“他是蝰大,是我的一位故人。”
点点头,鸷初直起身子,淡淡地转而看像蝰大,不置一词,眉宇如冰雪深藏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