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 星汉灿烂。
马蓬瀛拨动着巨大的浑天仪,将观察星星的窥管对准了一片星系,说道“太孙妃过来看, 这就是紫薇恒, 代表着天家,我们所在的紫禁城营造时就与天上的紫薇恒互相对应。
马蓬瀛挪步,将窥管的位置让给胡善祥。
胡善祥从窥管看过去, “哦,原来是这里,我记住了。马尚宫, 紫薇恒对应紫禁城,那么那颗星星是皇太孙”
马蓬瀛啧啧道“微臣就说太孙妃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晚皇太孙定不在宫里,太孙妃孤单寂寞,你想着他,就过来睹星思人。你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满脑子都是差事, 想着如何解决问题, 现在满脑子都是皇太孙。”
“身份不一样嘛。”胡善祥展开双臂,舒展着身体,“我以前当女官的时候,差事庞杂, 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自是整日忙于奔命般去解决, 每个月只有两天的旬假可以休息一下有时候还休不到,皇太孙总是故意给我找事情。”
马蓬瀛是过来人,笑道“太孙是想把太孙妃时时刻刻拴在身边呢, 就用不准休假这种笨法子。”
星辰下,胡善祥脸上娇羞毕露,但是眼神很快被落寞迷茫所覆盖,叹道“如今我是太孙妃,我的差事只有一桩,那就是生孩子。可是孩子又不是想要就有的,得等着。”
“宫中事务,上头有张贵妃和太子妃,我这个晚辈沾不上边,我能做的,就是打理好端敬宫一亩三分地,约束宫人,克行节俭,把节省的银两给边关战士做冬衣。”
胡善祥和朱瞻基一样,对吃穿并无要求,都是菜不过五味,除了节庆祭祀等必备的豪奢礼服,平时穿着简朴,不穿金银缂丝或者织锦、繁复绣花等衣服,因为这些衣服都不能洗,一过水就坏了,穿一次就得扔,价格又昂贵,都是一次性的。
为了节省,小夫妻平时都穿着再濯之衣。
马蓬瀛说道“太孙妃还约束娘家人,不给家族的人请封官职,胡家从未横行乡里的族人,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太孙妃的名声无论在朝野还是民间都是极好的,太孙妃莫要对自己太过苛责。”
皇太孙几次要给胡家封官,都被胡善祥婉言拒绝了,说赐给财帛田地即可。
两年前,马蓬瀛惊闻胡善祥被选中太孙妃,宫中都羡慕胡善祥好福气,一步登天,麻雀变凤凰。唯独马蓬瀛为胡善祥惋惜,明明是个当女官的好苗子,又有野心,仕途一片光明,却走了另一条路。
不过,这一切都从马蓬瀛将她调出端敬宫、去填乾清宫司言女官时掉进空里了开始,胡善祥的仕途出现了拐点,所以马蓬瀛一直心怀愧疚,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的她,每次胡善祥来观星台,她都亲自相陪。
胡善祥深吸一口气,“这些都在我掌控之中,我能够做好。可是生儿育女这种事情,并非我想做就能做好,但偏偏”
胡善祥摸着小腹苦笑道“马尚宫,我就是想不通,我少年时暗暗立志考女官,刻苦读书,后来考进宫廷,协助太孙,虽说谈不上立下汗马功劳,但作为还是有的。我以为自己有些成就了,可是嫁为人妇之后,世俗评判我的标准和普通目不识丁的女子没有区别,就是能不能生孩子。”
“什么才学成就,什么品格修养,比起生孩子,都是次要的。我实在不服啊。”
胡善祥蹙起眉头,“我讨厌别人用这个标准审视我,可是,我又不得不遵从这个标准。”
马蓬瀛深有同感,“微臣年少时就以天文成名了,但也不得不按照世俗结婚生子,在深宅大院里闭门造车,空有才华,不能施展。世俗对女子的要求,是要做好女儿、妻子、母亲,要把自己献祭给家庭,唯独不能做自己。”
“宫中女官,要么是未婚的女子,要么是丧夫的寡妇。微臣一直到丈夫去世,把儿子也安顿好了,才有机会进宫一展才学。否则,还真要在深宅大院里困一辈子呢。”
马蓬瀛安慰胡善祥,“太子妃,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时候到了,一切水到渠成,莫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