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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认为胡善祥是他的心魔, 总是让他失控,或者处于失控的边缘,心魔不除, 大业难成。
君心难测。早上还要她死了辞职这条心,半夜就突然告诉她你走吧,我不拦你。
胡善祥不敢相信,以为朱瞻基以退为进,表面答应, 秋后算账,忙道“不,我不走。”
朱瞻基一语戳破她的顾虑, “你放心去吧, 我不会打击报复的,我没那么小心眼。我招安了唐赛儿、原谅了鞑靼部奸细蒋信, 还和他的舅舅鞑靼部领主也先土干合作,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对手好得多。我连他们都一并宽容了, 你这两年立下汗马功劳,从未做过伤我之事, 我为何偏偏揪住你不放你也太小瞧我的胸襟了。”
胡善祥说道“可是殿下上午还说坚决不放人的, 怎么现在就”
朱瞻基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两年朝夕相处,就是养条小猫小狗, 突然要离开也会舍不得, 何况是人。”
朱瞻基突然如此通情达理,胡善祥心中五味杂陈,以前朱瞻基与她相处,基本都是他本人, 而现在,朱瞻基在她面前也戴上了完美皇太孙的面具。
最终,酸甜苦辣咸五味都变成了失望,胡善祥不想表现出来,便以开玩笑强行挽尊,表示自己不在意,笑道“殿下为什么把微臣和小猫小狗比较微臣觉得凭这两年的微末功劳,和蟋蟀总有一比吧”
庭院深深,两人都在强笑,晚风充满了快活的、好聚好散的气息。
死要面子的下场是活受罪,当晚,胡善祥和朱瞻基几乎都失眠了,次日起来,精神都不太好,凭着年轻能熬夜强撑了一天。
这一天,朱瞻基对胡善祥客气的很,不再交给她繁重的事务,胡善祥到了中午就无所事事了。
朱瞻基把她叫过去,说道“待皇上回宫,你便要搬去乾清宫当差,手头上的事情,包括唐赛儿那边联络都需要交接给稳妥的人。你今天带着陈二狗去山东菜馆见唐赛儿,他可以信任。至于文书和内书房,我会要金英帮你分担,这个月慢慢把活交给他们两个。”
陈二狗是幼军这两年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与鞑靼部的内线蒋信和也先土干的联络都交给了他,鞑靼部那边的情报都是过陈二狗的手到朱瞻基耳边。
金英是个宦官,本是永乐初年英国公征伐安南今越南时的战利品,阉割进宫后在内书堂读书,学识和品行都出类拔萃,被御用监内官监太监马云收为义子,目前在文华殿当写字也就是抄文书存档的人。
马云是紫禁城最有权势、最得永乐帝信任的大太监,朱瞻基用他的干儿子金英代替胡善祥,除了他本身才学之外,也有向马云示好的意思,毕竟作为储君,和帝王身边的亲信搞好关系非常重要。
听到朱瞻基的人事安排,胡善祥便晓得他羽翼已丰,不再是过去那个孤木难支的储君,真的不需要自己了。
她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之人,不再被需要。
这下轮到胡善祥如坠冰窟,原来即使没有马尚宫的提拔,皇太孙身边也早就有人取她代之。没有谁离不开谁。
这下胡善祥才算是完全清醒了,并深深觉得自己那些小儿女的心事脸红,我为什么会以为皇太孙对我有意呢,天家无情,我对他有利用价值时自是对我各种好,一旦无用,我算什么东西
胡善祥用尽所有的涵养,平静的把事情一件件交给陈二狗和金英。
朱瞻基见她淡定从容的样子,心中愈发痛楚原来你早有准备,这么熟练的交接差事,早就想要离开我、攀上高枝吧。往日种种,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胡善祥和朱瞻基都以为自己自作多情,两个都是骄傲的人,明面上冷静自持,内心里千疮百孔。真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胡善祥一桩桩交接事务,还有一些私密之事她无法做主,等朱瞻基从文华殿回到端敬宫内书房,她过去请示,“殿下,那些蛐蛐笼子怎么办”
啊我的金翅大勇士朱瞻基心头在滴血,嘴上说道“放了吧,皇上还有太子太子妃他们都要陆续搬过来了,宫里蓦地多么那么多人,人多眼杂,万一传到他们耳边,终究不好。”
朱瞻基目前在北京监国,是紫禁城的代理主人,他说了算,但是到了月底,他头上有皇帝,太子,太子妃,还有皇帝的嫔妃、东宫的嫔妃,都是长辈,许多事情他是无法做主的。
胡善祥又问“那些话本小说呢”
啊那些可以短暂的逃避现实、所有漂亮女人都爱我、痛快淋漓的书中世界
朱瞻基心肝都在滴血了,说道“烧了吧,和蛐蛐一样,传出去都是玩物丧志。”
看着朱瞻基干净利落的斩断过去,胡善祥觉得自己就是被放逐的蛐蛐、被焚烧的话本小说。
她在御花园放了蟋蟀,喃喃自语,又像是和蟋蟀拉家常,“以后机灵点,别再被捉了,人为了生存,不得不谋膏粱,为名利所困,不得自由。你们别当了蟋蟀还像人一样,关在斗场里互相拼杀,也不得自由。
在端敬宫一口水井旁边烧书,她明明不喜欢这些所有女人一见男主就忘了自己是公主、侠女、甚至女帝的身份,除了嫁给男主就没别的想法的话本小说,但烧的时候舍不得,就像烧她自己似的。
胡善祥烧完了三箱子书,她用吃奶力气也搬不动的书,烧完之后轻飘飘的,比蜻蜓翅膀还要轻,徐徐的晚风都能轻易将其吹起。把任何一件事做好都不容易,毁掉它却很简单。
胡善祥伤春悲秋,强迫自己走出去,不要想朱瞻基,窗外是明媚的初夏之光,她却看什么都是灰色的。
天空是蔚蓝色,她看到的是渐起的云朵。
紫禁城黄墙闪闪琉璃瓦、四处雕栏画栋,她看到是犄角旮旯的蜘蛛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