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是为了和戏台上的人一道感受悲欢离合,就像做了个现实世界不可能发生的梦,”胡善祥说道
“如果唱戏和真实生活一样,还看什么戏啊,看自己,看左领右舍的邻居,亲戚朋友的生活不就行了嘛,还不用花钱。”
朱瞻基问“你会喜欢裴少俊这样孟浪的男子吗”
胡善祥一笑,“怎么会,若有男子骑马趴在墙头偷窥我,我就拿着侄儿的弹弓打过去,登徒子。”
打得好。朱瞻基说道“你们胡家在济宁算是名门望族,胡家的围墙骑在马上是看不见的吧。”
胡善祥不想看个戏还和朱瞻基一样较真,敷衍道“是是是,得骑骆驼才看得见我。”
这下把朱瞻基逗笑了,“你记得我刚才说的话,我还以为你只顾着看戏了 。”
胡善祥盯着戏台子,摆着手,“别说了,看戏。”
戏台上,裴父和裴母终于发现了儿子金屋藏娇,还生了两个私生子,气得要将李千金逐出家门。
裴父骂李千金是个“”,指责她“坏了少俊前程”、“辱了裴家门楣”,还说“聘为妻,奔为妾”,明知李千金生了一双儿女,依然不肯承认她是儿媳妇。
从头到尾,裴少俊看着李千金受辱,都没有反抗父母保护妻子,懦弱胆小。
看到这里,胡善祥忍不住说道“难道这两个孩子是李千金一个人生的她是,裴少俊又是什么可是世人都只指责女人不检点,男人都是坏女人拐带坏的,不是男人的责任。”
朱瞻基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唱戏和现实不一样吗”
胡善祥说道“可是这世道对女人的苛刻、对男人的宽容,戏里戏外都一样啊。”
戏台上,裴父要李千金完成两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就承认李千金是儿媳妇。第一件事把玉簪在石头上磨成针,第二件是用丝线栓住银瓶在井里打水。
结果当然是断了玉簪,掉了银瓶。李千金被逐出裴府,两个孩子也被裴家抱走。
“不看了,看一肚子气来。”胡善祥站起来,朱瞻基说道“此戏一共四折,现在才演到第三折,还有最后一折大结局,说裴少俊考中状元,回来接走了李千金,和两个孩子团圆,是个圆满的结局。”
胡善祥说道“你我知道这不是可能的,现实里,第三折李千金被逐出裴家就是大结局,第四折完全是为了圆满而圆满,硬造了个完美结局。”
这下两人心态完全互换,朱瞻基说道“看戏别太深究,和戏台上人一起做一场现实不可能发生美梦。”
胡善祥说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你出现在这里今天的旬假全被你毁了。”
朱瞻基总是插话,胡善祥迟迟入不了戏,看着没劲了。
胡善祥走出雅间,朱瞻基跟在身后明明看得很开心啊,还记得我说的骆驼,怎么突然变脸了说我毁了她的旬假,真是搞不懂女人怎么想的。
文庙附近多书坊,胡善祥挑挑拣拣,买了几本游记长见识,她去那间书坊,朱瞻基就跟到那间书坊,还入手了好几本新出的话本小说,足足跟了她两条街。
胡善祥累了,坐在街头喝大碗茶,朱瞻基和她一桌,两人喝茶,胡善祥实在受不了了,说道“京城那么大,你随便找个地方就能体察民情,别跟着我了。”
“好,我不跟着你。”朱瞻基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要赶紧回去。”
胡善祥听到“我们”二字就头疼,“你先回去,我自己走。”
朱瞻基想着如何挽回,刚好此时有西域商人的骆驼队行走在大街上,胡善祥好奇的看着比马高三倍的骆驼。
朱瞻基突然心中有了个想法,问“你骑过骆驼吗想不想知道骑在骆驼上能够看多高”
胡善祥眼睛一亮。
一刻钟后,胡善祥骑着高大的双峰骆驼,朱瞻基在前面牵着绳,她坐在高处,街市一览无余,她甚至能够看见酒楼二楼包间桌子上是什么菜肴,街市熙熙攘攘如流水,骆驼如一艘大船,稳稳当当的驮着她。
胡善祥骑到了东华门附近才停下来,朱瞻基一看就是驯骆驼的老手,他摸着骆驼的毛皮,将鞭子在空中一甩,骆驼跪下来了,只不过驼背离地面还是有些高,胡善祥不敢从驼背上蹦下来。
朱瞻基伸手双手,“从背上溜下来,我接着你。”
胡善祥改为侧骑,双手一推,溜了下来,一头撞进了朱瞻基怀中,心中却有一头骆驼乱撞,扑通通的狂跳,一直到入睡时,还没平静下来。
胡善祥捂住胸口,翻了个身,月光下,床对面挂着四景的诗轴,朱瞻基这个人,作为储君,他无疑是优秀的。作为男人,他也无疑是完美的甚至比戏台上虚构的人物还要优秀。
下午撞进他的怀里时,胡善祥立刻自己站稳了,可是朱瞻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紧紧的抱着她,差不多过了五个数才松手。
胡善祥十七岁了,别的女孩子在她这个年龄当了母亲的比比皆是,她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个长长的拥抱、他为她牵了一路的骆驼是一个优秀储君对下属所为。
他是作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而这么做的。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那么胡善祥的脸蓦地发红,心跳更快了,她干脆用被子蒙住脸,好像空气中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来紫禁城是为了当女官,又不是当嫔妃。
可是与他朝夕相对,万一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胡善祥心道不行,我得快刀斩乱麻,别让自己陷进去了。我还是给马尚宫一个答复,说我愿意平调出端敬宫,去给皇帝当司言女官。 ,